苍白噤默

Loki走出巨人神庙，拉了拉身上的外套，几滴“雨水”又落了下来，击打在斑驳的断壁上，成为这个世界里唯一的鼓点。水分让气候开始悄然变化，但一切尚早，无论是这颗星球上的低温还是日照，都让Loki的体质感到与生俱来的舒适。这是冰霜巨人的故土，他的身体属于这里……可是心灵呢？

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，他想着。“Tom，你的考古结束了吗？”他向神庙内喊了一声。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神庙大厅内的那张巨大圆桌，他一直没有提过圆桌的用途，幸好Tom也没有问。事实上，无论是作为神庙的用途，还是之后的王座间，霜巨人都不会搬一张突兀的圆桌放在大厅中央，即使记录礼乐的书册还幸存着，也不会在上面找到这样的准则。不过这道历史题目对于Loki来说太简单了，或者说，太熟悉。他清楚这必是阿萨神族的手笔：

奥丁率领大军势如破竹，铁蹄践踏着约顿海姆的土地，一路侵略至此，傲慢地坐在他国的至高宫殿里，谈判停战协议。奥丁和劳菲针锋相对，双军将士剑拔弩张，他们杀掉法布提或许是在谈判前，或许是谈判之后——这无所谓了。奥丁为了那些愚蠢又精准的预言而来，最终从劳菲手里夺走了诞生不久的诡计之神，劳菲或许始终用怒火浇筑着仇恨的锁链，或许精神崩溃致使她冷漠无感——这无所谓了。得逞后的奥丁扬长而去，一返回阿斯加德便开始宣称他们要维护九界乃至宇宙的和平。劳菲双手怀抱着不复存在婴儿，或许是郁郁而终，或许……这无所谓了……

以上不过是根据如今残留下来的景象所作的一些推测。阿萨神族不会记录这一段历史，霜巨人的文明已经陨落，这段历史——他的故事——的真相不会被任何人讲述。

“来了，抱歉。我们该回飞船去了？”Tom从神庙里闪身出来，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扉，发现门扉纹丝不动。

“恩，鉴于我们刚刚干了一件大事，这颗星球怕是要变天了。”

Tom也开始注意起那些频繁落下的“雨点”，他尚未对所谓冰层融化有一个灾难性的预想，但考虑到冰层里冻结着无数古老巨人的骸骨，不禁有些不安。“融化之后，那些巨人骸骨会……掉下来？”

“请允许我说出这句话——我也不知道。因为这件事是独一无二的，没有任何范例可以参照。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，‘死亡’带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，恶劣的天气即将在星球上千百万次的降临，我们所见到的这片废都将就此消亡。往好处想想，你是它最后的见证者，Tom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

“我的见证没有意义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我不会‘诉说’给他人，但你会。”

是的，Tom会把这颗没落星球上发生的事告诉给别人，包括这段奇幻的经历。人们会想象这片被巨人骸骨遮盖的天空究竟是如何建造，又是如何消逝的。久而久之，对于他人来说，神话中又多了奇幻的一笔。但对Loki来说，这是与他切身相关的过去。因此，他不愿意做这个诉说者。

“如果我的诉说能够在人们脑海中构筑约顿海姆最后的影像，那么我会把这一切写进故事里。”

Loki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起来，神庙在他眼里变得冰冷又破败，他开始感到厌烦，说道：“走吧，Tom。”

回程路上，两人来到一处开阔地带，这里的地陷十分严重，无法步行，Loki本想一路传送回去，冰棺已经拿到，就无须在这个星球上拖延什么。他正想带上Tom，便听到Tom像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，用事不关己的语调问着：“我们还会遇到生冥院的人吗？他们是不是……还没走？还有那个什么教导院也在附近？”这让Loki下意识地揣测起究竟是什么事让Tom突然关心起生冥院。

“这片区域很大，我们也许不会再跟他们碰面了。Tom……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你看起来很疲惫？”

“呃，有吗？！”Tom重整了精神，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外表太过狼狈了？这让他又迫切地想要回到飞船上，他想念那个五星级配置的房间，简直是宇宙里的移动天堂，“那……我们回去吧！”

“不，你很累，我们在那边休息一下。”

“Loki，我没……”

“Tom，你有。”

Loki拉着Tom来到一处勉强可以称得上有房顶遮盖的低矮建筑里，用法术清扫出一片区域，甚至为Tom升起了无源篝火，大有在这里“过夜”——按照Tom一直坚持的二十四小时制来算，现在正是深夜——的意思。

两人在篝火旁对坐，Tom盯着篝火，Loki盯着Tom。这篝火以法力作为原料燃烧，根部浮空，所以没有想象中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。寂静酝酿了一会儿，Tom摩挲着自己的右手掌心，告饶一般地说道：“好吧，Loki，我的确想要找生冥院的人，我想我们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发生的事情。绮丽安……是他们的学生，不是吗？”

“哦？”

“毕竟她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外星人，还……死在了我面前。我想这情有可原。”

Loki笑道：“我没有任何意见，Tom。你想找他们，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，与其在路上被他们伏击，我想这样也不错。”

“被他们伏击？！”

“溯回者对生冥院的研究来说是重中之重，他们百分之百会查找我们的行踪，如果向他们暴露了我们飞船的位置就更麻烦了，所以……”按照Loki的分析，似乎在这里等他们露面反而成了最佳选择。这实在让人捉摸不透，究竟是Tom的一句话启发了他，还是他早有预谋，还是说他们根本无所谓。

“那他们找不到我们这里怎么办？我是说……这地方看起来不怎么显眼。”

“恩，你说的有道理，也许我有点高估他们了。”

说罢，Loki站起身向外走去，一挥手，周边的石头瓦砾受到了法术的催动开始旋转，渐渐地聚集成了一小股旋风，其中还夹杂着冰蓝色的炫目流光，Loki朝天空一指，这股闪耀的蓝色旋风冲天而起，在地面和天顶之间形成一股持续的光柱，光芒的穿透力极强，像一把巨型光剑插在大地上，隔着几重深山也难以忽视它的存在。

Loki回身走了进来：“这下他们不会迷路了。”

Loki的举动十分大胆，他直奔自己的目标，不在意这星球上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人。这并不是神经大条、鲁莽行事，而是对于他的实力来说，无论来者是谁，都对他构不成威胁。

这让Tom愣神看着那冲天光柱，感到一阵安心，他右手缩在黑暗中，摩挲着掌心。

又等了一会儿，Tom才反应过来这无源火焰似乎只有发光的作用，并没有散发热量，体感上的感知错误让这火焰不真实了许多，那火光与黑暗共舞一如梦中的双生蝴蝶，纠缠不清、此消彼长、互不分离……盯得久了，便觉得睡意徒生，在冰原上跋涉、被绮丽安误伤、被卷进死亡洪流的疲劳之感倾泻而出，四肢都在往下坠落。Tom怀疑火焰里是不是被Loki加了安眠法术，他恍惚间觉得有人靠近他身边……

“你困了。”宛如魔咒入耳。

是Loki——这是Tom清醒时最后一丝想法，随后立刻沉沉睡去。奇怪的是，环境明明简陋无比，他却睡得很安稳，不亚于那“移动天堂”，坚硬的地板和墙壁靠上去反而像睡进了柔软的棉花里。梦境中他不禁又回到了地球上那座避世的小镇……人总是会不断回想，事情如果这样发展结果会如何，那样发展又会有什么不同，一切是否可以重来。所以Tom也时常暗自幻想着，如果Loki从未出现，他现在会在哪里，又在做着什么呢……

一阵连续不断的嘈杂声让他逐渐苏醒。

Tom向入口的光亮处看去，眯了眯眼睛，让眼前模糊的场景慢慢聚焦，画面映在瞳孔上，再经过一系列神经元处理后，大脑终于联通到了信号：Loki把双手抱在胸前，身上的外套不知去向，正在和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相互交谈着什么，气氛似乎在领头人皱起的眉头间变得紧张。大脑回路又转了两转，才让Tom反应过来，那正是不久前被三位黑袍人质问的那群人，也就是生冥院的师生！

Tom连忙翻身下床——恩？翻身下床？他向身下看去，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件展开的外套托着，悬浮在离地半米的位置上。原来这就是他睡着后并没有觉得难受的原因，而这外套分明是Loki身上的那件！

“嘘——你们能不能小声点？”

“我们可没时间等你的同伴醒过来！”

“可你们的同伴不论是逃跑了还是牺牲了，都跟我无关啊。”

“你的魔法气息骗不了人，那个传送法术不正是出自您手？敢问您是出身何处的法术大师？”

“你说出自我手就是我吗？是不是你学艺不精看错了？拿出证据来。”

“在这破地方还讲证据？”

Loki笑道：“噢，也对，也对！那我跟你们可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Tom听到Loki正和外面的人争执着，但更像是在拖延时间，跟他们兜圈子，说到最后那位领头人明显着急起来，从腰间摸出黑书就要和Loki来一场法术对决。而Loki见状不为所动，任由他们开始自己的表演。

Tom翻身落地，拿起外套连忙走出去将之还给了Loki。

“感谢你的……‘床’。”

“Tom，睡得好吗？”

对面领头人上下打量着他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：“你同伴这不还喘着气吗？也没你说的什么身受重伤、四肢具断、头脑痴傻啊。”

Tom听得一头雾水：“啊？”

“Tom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生冥院现任院长——呃，恩……您贵姓啊？”

“你……我可没说我是这个什么……生什么院的，没听过！”

领头人背后一位更加年轻模样的女子凑到她耳边，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：“院长，我就说别穿校服出远门了！”

“嘶——咳咳！”院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胸口的学校标志的确又大又明显，多亏了招生办天才般的建议，“绮丽都。该你们了，你们是谁？”

Tom见Loki给了他一个眼神，他便接话道：“我叫Tom，他是Loki。”

但对方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。“哦，我管你们是谁？我们的同伴被他带走了，是不是要给个说法？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恩怨！”

Tom琢磨着外星人的名字是否也遵循着地球上的传统：“绮丽都……绮丽安是你什么人？亲人？”

听到对方准确地叫出了同伴的名字，绮丽都激动地向前踏了一步，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黑书，只需要牵动神识，就可以通过黑书触发各种法术。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和心思都被Loki看在眼里。

“她在哪儿？！没错，她是我的亲人，所以很重要，明白吗？她在哪儿？”

“她……去世了，自杀。”

考虑到绮丽安的特殊性，绮丽都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困惑。“我知道她死了，她在哪里？”

“换一个说法吧，她回到冥界了。”

绮丽都瞪大了双眼，难以置信眼前这两个人已经知晓了如此深层的秘密。不，也许是他们获得了绮丽安的信任，才得知的这一点，唉，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。她做着深呼吸，右手按着黑书，空气中传播着一股强烈地法术波动，让她的衣角不断翻飞起来，她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她、在、哪、里？”

Loki见状考虑着要不要干涉，要么直接把Tom带走避免战斗，要么带他们回到神殿——啧、太麻烦了，不如直接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敲晕——

“在这里。”众人见Tom伸出右手，张开五指，打开了掌心的次元口袋，从中掉出一个人来，具体来说，是绮丽安的尸体，“我找你们，正是想把她还给你们。”

连Loki都吃了一惊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Tom落后留在神殿里竟然是为了带走绮丽安？而且还放在了……就为了把她的尸身还给生冥院？这是Loki完全没有预测到的举动，就像Tom跳下深渊时那样，属于意料之外的事。他一时间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，或者说，不太熟悉以至于忘记了在尊崇武力的阿斯加德也有为战友收尸、夺回战友尸体的传统。

Loki不常活动于战场，也没有可以并肩的战友。

绮丽都冷静下来，刚才傲人的气焰消失无踪，她蹲下来用法术探查着绮丽安生命的痕迹和去向，说道：“恩，她的确是……的确是死了。你说她是自杀？”

Tom随即简单地说明了他们和绮丽安的遭遇，将冰棺的存在解释成在巨人神秘宝库中偶然释放的‘死亡’，绮丽安借此贯彻了生冥院的初衷。

“看来，她完全没有提到我。”

“她是你的……？”

“绮丽安是我母亲。不过，她已经去世一百年了，那个时候我才出生不久，只占据了她整个生命不到百分之一。不记得我……情有可原。那日，墓地遭人破坏，从里面走出来了一具活动的尸——”绮丽都喃喃自语着，突然惊醒，才发觉自己已经多言，连忙站起厉声说道，“喂，你们发誓，不可以将亡者死而复生这件事说出去，这很重要！”

Loki突然开口说道：“有那么重要吗？”

“这种消息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会引起多么大的——”

Loki像没听见她的警告，继续说着：“我觉得你作为生冥院的院长却没有第一时间处决这个溯回者，要更严重一点。”

绮丽都捏紧了双拳，无力辩驳地说道：“她是我们的研究对象！”

“是因为‘研究对象’还是因为血缘关系下不了手呢？”

“你是在质疑我？如果没有我，这个没人来的学院早就被取缔了，为了筹集这次外派经费，我们甚至——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好说的！”

Loki笑道：“哎呀，我一直都无意质疑院长的重要性！抱歉，抱歉，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……我的观点和你们学院的传奇院长星黎所定下的‘学院初衷’完全相反。哦，对了，是曾经相反，现在嘛……呵，谁知道呢。不过，如果下次您再遇到了‘下不了手’的情况……嘿，可以来找我，而不是道听途说，冒失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，鄙人很愿意提供上门服务。”

绮丽都彻底愣住了，突然刷新了对这个陌生男人的认知，似乎那闪着微光的绿眸并不是为了炫耀和装饰而特地施加的法术，与之对视过久，更像是触及了危险的脉搏。

她问出了和绮丽安相同的疑问：“你是谁？”

“我的同伴不是刚刚介绍过了吗？对了，你真找我的话，可以问问校长，她总是知道我在哪里，嗐，真是怪了。”

绮丽都吞了吞口水，没想到这个人还和校长有着关系……她对自己先前的态度有些后悔了，宇宙之大，果然无奇不有。“呃……这位……这位前辈，请原谅我刚才的不敬，您知道在宇宙旅行中若不虚张声势很容易让别人看轻自己……无意冒犯、无意冒犯……”

“那我们没事了？”

“没事了没事了！咳咳、那我们就先……”

“哦，你没事了。那是不是该回答些我的问题了？”

“啊？您有什么问题……？”绮丽都觉得自己被框住了。

Loki立刻掌握了话语权，毫不留情地问道：“刚才你提起外派的经费，是谁赞助给你们的？”

“哎呀……这个这个……您、您懂的……”

“签了保密协议？”

“签了——噢！没有没有！没签！不是，欸——？”

“诉说真相有很多种方式，考虑一下吧，院长，或许您需要用一些‘诡计’？”

“……咳咳，前辈，我、我绝不能向您透露这位女性帝国国家掌权人的姓名，即使她的羽毛落在了我肩头也不行！”

Loki满意地笑了，说道：“感谢您，院长，我想经此一别，这场谈话从未发生过。”

“同意。”

绮丽都抱起母亲的尸身，招呼学生们离开，心里计划着让母亲再次安息于家族墓地之中。

“对了，溯回者归来时并不一定保留着全部记忆，她的记忆有可能回溯到了你出生之前。”

Loki的声音远远传来，击打在她的心上，她说道：“感谢……还有一事，母亲携带的那本黑书似乎不在她身上了？”

Tom感受到了众人询问的眼光，他抑制住右手摩挲掌心的欲望，回答说：“当时情况十分混乱，我并没有注意，可能落在神殿里了？”

绮丽都犹豫了一会儿，最终说道：“实话说了吧，我们研究死亡需要用到黑魔法，而那本由法布提撰写的黑书更是所有异端术法和学说的总和，连我都不敢擅自使用，如果你们……找到了还请归还到学校或者就地销毁。就算你们私自学习，必定也活不长久。后会无期。”

篝火熄灭已久，地都的雨声开始有了些势头。

古老的电梯流畅地穿梭在冰层管道中，Tom的外套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珠，伸手摸了一把，细小的水珠聚集起来，滴落在地板上。这并不是真正的雨水，但那种水汽潮湿的黏着之感依旧在不算狭小的电梯里蔓延。Loki看见Tom皱了皱眉，便不动声色地牵动着神识，眨眼间将电梯里地水汽尽数驱逐出去。

电梯带着他们回到地面之上，门一打开，恶劣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，像谁不作预警地打开了劣质的酒吧混响。外面的天气比来时更为凶猛，连附近的冰山都失去了阻挡的作用。

“看来巨人们的确是真正死去了。跟紧我，Tom。”

Tom没有别的选择，在极低的能见度下，四周的阴影里像是潜伏着垂涎的野兽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Loki的背影。Loki如鱼得水一般在寒风中散步似地前行，而Tom每踏出一步都是在与四面八方的风雪搏斗，虽然不会觉得寒冷，但他身上可没有“不会被大风刮走”的魔法。

Loki回头瞥向身后的人，称得上脆弱的人类低伏着身躯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，行走在外星球的大地上。

Loki向他伸出手去——一只冰蓝色的手，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些许纹路——他也才发现自己的皮肤在低温下显现出冰霜巨人原本的肤色，那么自己的面貌肯定也会变得有所不同，他有点担心Tom的反应。

“快到了。”

听见Loki的声音传来，Tom抬头对上Loki瞳孔形状怪异的红色眼眸，一如Loki杀掉瘟疫时偶然展现过的那样，他带着潜藏的喜悦握住了那只手。风声呼啸，但他的世界稳固如山。

这个反应让Loki放下心来，他牢牢握住这个人类——他的信徒，他带着Tom穿越暴风雪，终于回到了飞船上。

这艘能够穿越星际的飞船并不会因为区区风雪而畏缩等待，它带着低沉的怒吼启航，一飞冲天，眨眼间又一次撞进了满天星辰，与他们共同闪耀着光。

在约顿海姆的地表上，三个黑袍人目送着这艘飞船离开，他们将会把这个星球上发生的事传递给目前尚未出面的“那位大神”。

而约顿海姆本身，将在之后的千百万年间发生剧烈的变化。

Tom回到房间里，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，心里仍在庆幸自己把绮丽安带出来还给了她的女儿。他唯一担心的是Loki，因为他并没有和Loki商量这件事，至于原因……他右手再次张开，一本厚重的黑书从他掌心中弹了出来。与他和绮丽安对峙时不同，他当时“下意识”想要掷出匕首，结果把冰棺扔了出去，但就最近的几次使用来看——精准地交还绮丽安，甚至从她身上取下了黑书——并不显得真的那么拙劣，而Loki那时故意留在神殿里的冰棺，似乎也并不显得高明了。

Tom下了很大决心，终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，眯着眼睛偷偷看着里面的内容，翻看几页之后，才发现自己的谨慎完全是多余的。因为上面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懂，没有一个字属于Loki教给他的第四通用语，而图片也是怪异而无法理解。

Tom叹了口气，把书收进掌心。算了算时间，现在刚好是凌晨五点，他躺回床上，打算再睡上两三个小时。

而Loki没有去到研究室，自从飞船启航后，他一直坐在主控室里，脑海中的思绪不断闪过。有关于生冥院的、有关于院长透露的赞助方、有从未谋面的教导院黑袍人、还有……Tom。

当Tom放下绮丽安的时候，一丝黑魔法的气息从他掌心逃逸了出来。Loki以为是绮丽安身上魔法残留，但直到院长提到黑书失踪……他知道Tom一定会翻看黑书，毋庸置疑。Tom的好奇心能够驱使他深入宇宙，便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翻开一本写满禁忌魔法的书，更能让他渴望另一门能够读懂的语言。

Loki沉默地坐在主驾驶座上，一幕显示器上是Tom房间门口的监控画面，他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刀。他没有阻止Tom接触那本黑书。

飞船逐渐提速，将重新接轨彩虹桥，四天后，他们就将达到北欧神的故土——阿斯加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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