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白噤默

阿尔文已经认定今天将会是最倒霉的一天，因为倒霉的一天就有倒霉的开始。

早上出门，一只乌鸦站在路边栅栏上，那是他见过最黑、最大的一只，对着他“哇啊、哇啊”地叫个不停，而且可以说是难听至极，令人不住皱眉。老人们总说那是不祥之兆，他曾经还不以为然。当准备拿上钥匙给自行车解锁，结果那乌鸦突然冲过来，抢走了钥匙——这些鸟类总喜欢抢这种闪闪发亮的小玩意——飞了老远，阿尔文也追了老远，直到乌鸦把钥匙扔进了路旁水沟。

等到他从沟里掏出钥匙，急匆匆返回骑上自行车，又来到店里上班的时候，已经过了十点钟。冲进店时还撞了一下门框，发出“咣当”的声响。幸好店里还没有客人，老板从后厨闻声寻来，指着他骂了一通，因为迟到罚了一些当日的薪水，说他下次再迟到就要告诉他的母亲。

行，他认栽了。生活不他我好脸色，他还能怎么办呢。

他换好衣服，刚站上点餐台，就有几位客人稀稀拉拉地走了进来，这些毫无价值的客人只会点一杯饮料，然后一坐就是一下午，偶尔还会亮出“老顾客”的底牌要求免费续杯。

唉，是的，生活就这样了。他再次叹息着。

他觉得自己长相不错，最近正琢磨去报名当个群众演员，等着被发掘，或者接近一个有那方面倾向的演员或者导演……不用太大牌，只要能够进入那个圈子就足够……

“您的找零。”

这也许是妄想。阿尔文将零钱递了出去。今天的客人不多。

 

“叮当——”又有客人来了。

“欢迎光——”他觉得有一束阳光，从店外照射了进来，他脑中阴暗的念头全都凝滞了。他立刻认出那是Tom Hiddleston。难道是自己刚才的想法被上帝听见了？感谢上帝！早上的他还想着今天将成为最倒霉的一天，现在只想回去狂抽那个“自己”几个耳光。如果可以和这位大腕扯上关系……

但他身后那个男人是谁？长相十分俊美，尤其那双绿色眼眸……他承认自己的外表比他落后了几个层次，只不过那人脸上有一些奇特的伤疤，真是可惜这张脸。

“欢迎光临，想点些什么？”他重整思路，用英语说道。

Tom向身旁的男人问道：“你有看上去想吃的吗？如果你不点点儿吃放在跟前的话，坐在那里会很奇怪。”

那男人左看看右看看，说道：“跟你一样。”

“两份你们的招牌菜。”

阿尔文随即用当地的语言向后厨询问着什么，得到确切回复后，动作麻利地完成了点餐、出票、收钱找零的整个流程。在从Tom手里收钱时，他故意抚过Tom的手指，Tom感受到了但没有说出来。

阿尔文看着Tom邀请他同行的黑发男人入座。

他们是朋友？还是……其他关系？自己要不要偷偷拍下来爆一个猛料？这绝对关注度爆棚！或者……

 

Tom和——相信读者朋友们都知道那是谁——Loki挑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，Loki坐在最里，面朝整个店面，他丝毫不介意有人瞥了他几眼。

Tom一回到人类世界，感觉轻松了不少。虽然在恶魔的宅邸里得到了不错的招待，尤其是地狱之主Lucifer完全击碎了他的固有想象。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场，他更像是一个学徒，粗浅地了解到了一些神的基本概念和目前局势，总而言之，地狱实际上已经操控了地球，和希腊神处于开战边缘，而其他诸神的势力逐渐没落，地狱一家独大。最近Loki空降地球，与Lucifer强强联合，具体目的没有任何人知道。

Tom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，身后墙上的艺术装饰画黯淡失色，阳光在Loki的眼里折射出光芒，他看向两万年前，亦看着两万年后。

他不记得这十年内有没有幻想过这种场景，有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，他以为自己会激动万分，热情地向Loki介绍人类世界中的点点滴滴，向Loki展现所有美好的事物。可是这种幻想中的兴奋劲只是在幻想中，不……Loki让他觉得更像是认识了一个特别的朋友，是昨天才认识的旧识、是不熟悉的早已相知一场、是幻想中的真实，是一切矛盾的源头与归宿，正如诡计之神的神性那般。

 

“他刚才说的是当地的语言吗？”Loki指的是刚才服务员向后厨喊的话。

“嗯，他其实不用换英文和我说的，这门语言掌握起来不难，词汇构造和语法结构上都与英文有许多共通点。”

“你能用这门语言再说几句话吗？我想听听。”

“我想想……”随即Tom用当地的语言背诵了一段莎士比亚的段落，他最开始也是从这里入手的，只需要花费几天时间，每天熟读一段新闻文学之类的稿件段落，加上一些日常练习，就能实现对话。

Loki耐心听完Tom的背诵，沉吟了一会，随后他敲响桌上呼唤服务员的铃铛。阿尔文几乎是以滑行的速度来到他们桌旁。

“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？”阿尔文对着Tom说道，但他发现不是Tom按的，有些失望。

接下来，Loki嘴里流利地说出了当地的语言，他说他们还需要两杯鸡尾酒*，具体配方是金酒45毫升、甜味美思45毫升以及菲奈特·布兰卡苦酒4毫升，最后务必轻轻喷洒一层橙皮皮油。

阿尔文越听心下越沉，这种酒叫Hanky Panky，寓意暧昧，带有“诡计”的含义，暗示二人关系不凡。而且这人看着根本不像本地人，竟然嘴上说得如此地道……他答应了一声，随即去准备了。

Tom愣住了，对Loki的语言天赋惊讶无比。

“怎么样？他看上去听懂了。”

“你刚才只是听了一段，就能掌握一门语言？！”

“你说它和英语有许多的共通之处。”

“但没有人能做到如此迅速，刚才你只不过思考了……不到一分钟。”

这时阿尔文又为他们端来了午餐。

“你刚才念的是莎士比亚吗？十四行诗第十八首？”*

“是的！我非常喜欢莎翁的文学作品以及笔下人物，他是人类文学历史上绕不过的一颗明星，有许多语言的翻译作品。你在语言学习上的确天赋异禀，我很佩服。”

“我觉得你也不差……好吃吗？”

Tom看了看眼前的那道招牌菜。“……颇具当地特色……不得不说Lucifer在厨艺上的确有着非凡造诣。无意冒犯，如果你……呃……吃了一口食物会怎么样？”

“水会变成腐蚀性的酸液，食物会直接炸开我的喉咙。”

Tom翻转了一下手中的叉子。“听上去像个诅咒。它有可能恢复吗？”

“也许有机会。”

“如果那时请务必告诉我，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。”

“你做饭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“我记下了，我很期待。你本来是要和父母一起住在那个小镇里，是吗？”

“嗯。Sarah……让父母非常担忧，我也是。”

“和我在一起，你不必担忧任何事，Tom。”

“我知道，对此我很感激。”

“Tom，如果我们能不再互相客气地感谢对方，你我都会舒服很多。”

“好，Loki。”

Loki笑了。

Tom获得了一种从未体验过、也从未注意到感觉，就是当他舌尖与唇齿相抵，说出“Loki”这个词的时候，真的能得到回应。

对此，他沉醉其中。他暗自提醒自己之后要多叫几句。

 

Loki耐心地等待Tom用餐，他看着窗外。

这座城市曾经也算得上“繁华”，但因为“逃离城市”风波的影响，大部分人们不敢再待下去，导致正午已过，街上依旧鲜有人影。楼房瓦舍还在原地，但人去楼空，只剩下生活过的空壳。

Loki不知道海姆达尔的具体住所，只知道他在地球上。他向盟友Lucifer提出要求，Lucifer当天下午就给了他一个地址。但处理此事的恶魔知道对方是海姆达尔，不敢查得太细，只给了一个大概的范围，在报告上写道：Z城东北角角落某黄色屋顶即是，注意当地风沙。

如果这个恶魔是Loki的手下，他一定要付出“办事不利”的代价。但Lucifer故意没有作为，把结果报告扔给Loki，还得意地笑了。

他们来到Z城兜兜转转一会，Loki首先提议先去吃午饭，阿尔文这才得以见到他的“偶像”。

 

 

“我吃好了。”Tom擦了擦嘴，喝了那杯Loki点来的鸡尾酒，甜中有些苦涩。

Loki随即拿过桌上一张便签纸，写了一个地址。招呼阿尔文过来，询问这个地方在哪里，是否住着一个身材魁梧、也许还镶着金牙的外乡人。

因为城里人烟稀少，阿尔文很快想起来，东北角落那块儿是“逃离城市”运动最猛的区域，基本上所有人都搬走了，只有一个维修汽船发动机的工人还住在那里。他身材的确魁梧非常，但是否有金牙这他不太确定。建议他们坐车过去，这个时节那边会有风沙，走在路上极不舒服，而且路途不近。

Tom请阿尔文在自己手机上定位。

阿尔文拿着手机很快找到了位置，但他犹豫了几秒，心里纠结不知要怎样才能搭上这个大腕，是直接打招呼？那样太俗，显得自己像个可有可无的路人。还是在手机里留个联系方式？还是以位置难寻为由，迅速翻找手机里的其他隐私……

他紧张得心跳不止，眼神飘忽，突然对上了Loki的目光，他吓得什么也干不了，赶紧把手机交还给了Tom。

Tom看着手机里的导航位置，没有发现阿尔文的异样。

 

二人结账后走出小店，Loki挥了挥手，福金不知从何处俯冲下来，扑腾了两下翅膀，停在他的手臂上。Loki对他细语两句，福金又立刻飞走了。不一会，一辆由恶魔驾驶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二人面前。

阿尔文透过橱窗看着这一切，他暗自琢磨着那个地址。

 

 

①抖森朗读过该诗，视频指路BV1Eb41187FK